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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回侯府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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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紫藤的資歷要老些。她在紅蓮身邊兒坐下,拿著帕子的手就擱在桌上,好聲兒地同紅蓮說道,“紅蓮姐姐,我瞧著姑娘還未回來,是不是讓老太太留下了?紅蓮姐姐你在老太太面前最得臉,不如親去瞧瞧姑娘?”

紅蓮暫時停下手中的動作,將繡樣兒往桌上一放,淺皺眉心,“老太太一貫疼五姑娘,指定是留了姑娘說話呢。我若是冒冒然地過去,指不定叫老太太不高興呢,老太太不高興了,於姑娘沒有什麽好處。”

她的話,不輕也不重,到把紫藤給硬生生地噎了一下,她絞著帕子,見那帕子又不成樣子,索性把帕子捏成一團,微冷了俏臉,冷眼瞧著紅蓮,“行,你不去,我自個兒去。”

紅蓮並沒接她的話,擡眼瞧一眼她的背影,便又拿起繡件兒專心地做起繡活來。

外面天兒都黑了。

這天兒越黑,越叫紫藤擔心,以前她還未曾擔心過去侯夫人那邊兒的姑娘,今兒個她是真擔心起來。以前她沒放在心上,如今姑娘都清明了不少,她自然也品出一些味來,尤其是三奶奶差點滑倒,那是油,若三奶奶真踩上去滑倒了,那後果——

紫藤一想都覺得身兒都冷,得趕緊地兒守她們姑娘才行。

她這一走出去,所有丫鬟都跟著走,稱不上浩浩蕩蕩,但也差不多將近了。

這一走,到在院門口碰到被秦嬤嬤親自抱著送回來的袁澄娘,前面還有婆子提著燈籠打明。

袁澄娘瞧著自己屋裏那一群丫鬟們都聚到了院門口,頗有些張目結舌,“你們這是?”

“奴婢們來接姑娘。”

067秦嬤嬤

秦嬤嬤輕輕兒將袁澄娘放下,瞧著這院門口丫鬟們站齊了般,就是不見自家的紅蓮,不由就微沈了臉,“都是作甚呢,五姑娘在府裏還能不見了不成?個個的還不把五姑娘扶了進去?”

這一眾丫鬟們都被秦嬤嬤沒頭沒腦地訓了一嘴,心下委屈,到也不敢當著這個位侯夫人面前最得臉的秦嬤嬤露出半絲不滿的神情來,都低頭受了訓,悄無聲息般地迎著袁澄娘回去。

袁澄娘往裏走,身後跟著一眾丫鬟,抿著小嘴兒,瞧著就是不高興。

秦嬤嬤眼見著這位五姑娘往裏走,還是沒見得紅蓮迎出來,讓她頗有些兒著急,聽五姑娘的意思紅蓮沒好好兒地伺候她呢,簡直讓她心生急態,巴不得將紅蓮叫過來好好地吩咐一番,只有哄得了五姑娘,才能叫五姑娘把紅蓮不經意兒地往三爺面前那麽一引,一來二去的,但凡長眼的還能不為紅蓮迷了眼?

且說著三奶奶何氏正懷有身孕,身邊雖說有紫娟跟紫袖,秦嬤嬤的眼神毒辣得緊,一眼就看出來那兩位還救沒有破身,自然是並未給三爺受用過,秦嬤嬤是從來不信男人不吃腥的,便是她那個沒用的男人平日都是仗著她,當年她生老大時還跟府裏一個沒長眼的丫鬟勾搭起來呢,更別提這府裏的爺們了。

秦嬤嬤自信憑著自家孫女紅蓮的容貌,定能引起三爺的註意,就只怨紅蓮不曉事兒,跟幾個丫鬟置什麽氣,要讓她來,指定是姐姐妹妹的早就哄好了,哪裏等得著五姑娘屋裏的這些丫環們給她臉色瞧?

秦嬤嬤也就在院門口稍站了一會兒就走,這侯府有侯府的規矩,一到點兒就下落匙了,她還得往榮春堂趕,將事兒回稟給侯夫人,許是她回得晚了,只得了紅棋一句“老太太睡下”的話就給打發了,秦嬤嬤還想往裏走,紅棋面露為難之色。

“秦嬤嬤,老太太今兒個恐是累著了,已經睡下了,”紅棋壓低著聲音,試圖勸著秦嬤嬤,“老太太那邊還想著紅蓮怎麽就沒有過去給老太太磕個頭呢,秦嬤嬤,紅蓮姐姐可有過來?”

秦嬤嬤瞧著這個因著紅蓮被侯夫人親口說去三房後就成了貼身兒伺候侯夫人的大丫鬟,還沒怎麽樣呢這大丫鬟的架子到是擺足了,叫秦嬤嬤繃了臉,“紅蓮伺候著五姑娘呢,五姑娘時時都得紅蓮伺候著,半步都走不開呢。”

紅棋於三房的事隱隱有些印象,聽得此話也不笑,好像聽的話都是真的,她犯不著跟秦嬤嬤計較這種事,“那嬤嬤還是先去睡吧,我瞧著嬤嬤滿臉的倦色,還是早些歇著為好?”

秦嬤嬤沒料得這膽子這麽大,不過她也知道這紅棋的父親是侯府裏的大管家,便是常年為了侯府的事到處奔走的袁三爺還不如大管家在府裏的分量重,大管家也姓袁,先前並不姓袁,姓袁都是忠勇侯爺的恩典,所以紅棋的腰桿子就稍硬點兒,也敢對上秦嬤嬤。

秦嬤嬤也就在侯夫人面前得臉,自然沒有大管家的底氣,她面上依舊殘留著不忿之色,到也沒真個兒往裏闖進去,侯夫人的脾氣她也知道,因為知道了才時時都得小心著,真把侯夫人吵醒了,她準是沒什麽好果子吃。雙手攏在袖子裏,她壓著脾氣兒回了屋。

“嬤嬤,怎的今兒沒睡老太太屋裏?”她才進得屋裏,就有小丫環替捧上溫水,還絞了帕子遞給她。

秦嬤嬤是真忙了一天,站在侯夫人身邊兒一天,站得雙腿兒都快發直,更兼著方才又將胖乎乎的五姑娘親自送三房,可能是年歲漸長的緣故,她愈發地經不住事兒,拿起帕子她往臉上使勁地一蓋,將臉都蓋了個精光。

她這樣子到叫小丫環不敢看了,小心地上前就替她捏捏腿,“嬤嬤,這力道可好?”小丫環也就七八歲的模樣,瞧著挺壯實,臉還微黑,並不白凈。

這小丫環跟秦嬤嬤論起來還有那麽沾點親帶點故的,不然也不能讓人在她的屋裏,秦嬤嬤覺得那小手的力道正好落到實處,讓她真個兒還跟著舒坦起來,將帕子從臉上扯開,將她的臉看得清清楚楚,一副老實相兒。

但秦嬤嬤並沒有一見就歡喜,她年輕時相貌並不出眾,便是以一副老實相得了侯夫人的歡喜,於她是再清楚不過老實人面容下面藏的是什麽樣的心思,“還行,你也早點睡,明兒個可得早早兒地幹好自個的活,聽見了沒?”

小丫環“樂呵呵”地應著,似乎沒有半點兒煩惱。

秦嬤嬤睡到半夜,又醒了來。

她這一醒,那小丫環也跟著醒了,立馬殷勤地點了燭火。

點了燭火,小丫環便睡了。

但秦嬤嬤睡不著,她思來想去的就覺得事兒有些兒不對,真想把紅蓮叫過來問問,可院子早就下匙了,她想了想還是不急於這一時,三奶奶那胎還是真是穩,怎麽就只是嚇著了呢,不管誰幹的事,她覺著這事兒幹得還真不壞,只是胎沒動著分毫,讓她非常遺憾。

一屋子的丫鬟,都過來伺候袁澄娘,袁澄娘真累著了,就撐著雙臂兒,讓丫鬟們細心兒伺候;紅蓮到想上前伺候,沒得她能插手的地兒,她以往在侯夫人面前那是獨一份,到三房五姑娘這邊兒,到是了成個擺設,她就算是有心,也無力使上勁兒。

她還是湊上前,“姑娘,要不要泡泡腳,解解乏?”

她這一出聲,別個丫鬟都沒看她一眼,當沒聽見呢。就只有那個如燕呀,早早地回去睡了,真讓她這麽樣仔仔細細地伺候起人來,她還真不行。

那幾個丫鬟跟著袁澄娘在侯夫人那邊,那邊的大丫鬟架子可大,都不把她們當回事,所以這紅蓮過來,她們面上沒露什麽出來,到是暗暗地都跟她保持著距離呢。

袁澄娘到是聽見了,她擡眼瞧笑眼盈盈的紅蓮,覺得這笑臉背後就是算計著成為三房姨娘的醜惡嘴臉,就惡心不得,可這樣的人,她就得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省得人沒註意兒就去禍害了她爹。“那好呀,要不泡泡腳,我腿可酸了。”

是真酸,這一天兒給累得慌。

紫藤有些看不透她家姑娘,姑娘有些兒疏遠紅蓮,又有些兒看得上紅蓮,這態度叫她摸不著頭腦,平日裏與紅蓮相處時更是小心謹慎了些,她惟一的想法便是不想讓她家姑娘不高興兒,“姑娘,許是泡了腳,能讓你松快松快,還有些熱水,剛好泡泡腳。”

紅蓮聽著五姑娘應了自個兒那眼裏的笑意更深了些,忙著殷勤兒地往上獻,難得能獻著殷勤,她自然是使出渾身解數,不止是讓五姑娘泡泡腳,還伸出那雙纖纖如玉般的雙手給五姑娘那白嫩的小腳給精心地按捏著,瞧著微瞇著眼睛享受狀的五姑娘,紅蓮依舊是寵辱不驚。

這心性兒,讓袁澄娘更不待見她。

但她愛享受,就讓人伺候著,就一個丫鬟,她讓人伺候,就是給人臉面。她今日裏心情好就給紅蓮半點伺候她的臉面。

袁澄娘閉著眼睛,“我娘如何了?”

紅蓮的心一揪,手上的動作一滯,但跟著就反應過來。

紫藤早就兒打發人到三奶奶那邊兒問過,回答起來也有底氣兒,“三奶奶心兒都平了下來,沒事兒呢,可能是下午驚得狠了,以至於有些起不來。”

三奶奶何氏的狀況還不錯,就是思及這府裏有人惦記著她身上的孩子,這讓她有些郁結,懷這個孩子不容易,她足足盼了多少年,要不女兒那回叫呂大夫上門來,她就那麽隨意地一請脈竟然就有了身孕,足以叫她喜出望外,甚至是喜極而泣。

但是她好不容易在莊子上待了幾個月,把胎都快養好了,竟然又差點踩了油——想到那後果,何氏脊梁骨都有些兒發冷,到不是她膽子太小,而是有些人太險惡,見著袁三爺帶著酒氣回來,她試圖上前服侍,奈何這身子還有點虛,著實起不來。

袁三爺也沒讓屋裏的丫鬟們服侍,揮手叫這些兒丫鬟都下去,他自個兒脫衣,就著裏衣往床尾進了床內側,瞧著何氏微微憔悴的臉,他心裏湧起幾分無奈之感,還是撐著安撫妻子道,“我將偷懶的灑掃婆子交給大嫂了,由著她去處置,你且等著消息吧。”

三奶奶何氏一眨眼便滴落了兩滴眼淚,眼睛水汪汪的,明艷的臉龐透著幾分苦色,“三爺,要不,我們回莊子上去,明日裏就回如何?”

袁三爺瞧著她滴落的眼淚,拇指指腹湊近她的眼,將那滴眼淚輕輕兒地抹去,指腹間的濕意讓他軟了心,“嗯 ,明日兒就回去,我們就回莊子上去。”若不回莊子上,他都不知道妻子會不會就真的倒了那灘油裏了,這幫作惡的人,哪裏還有半點骨肉之情!

既然他們沒有骨肉之情,他也不必眷戀那一點點他求不來的親情。

袁三爺確實是想著明兒一早就回了莊子,但他想走也不能他想走就能走的,就他身上擔著差事兒,再者侯夫人那邊兒能不能同意還得兩說呢,大清早就聽著個婆子到他面前回稟了昨日裏那個灑掃婆子的事,那灑掃婆子被他大嫂,就如今的世子夫人劉氏給處置了,狠狠地打了二十個板子,連半點情面都沒留。

那婆子還半條命在,算是世子夫人劉氏給的恩典,也避免叫侯夫人的壽宴沾了血。

袁三爺恨不得把那婆子打殺了完事,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這恐怕已經是給予的最大答覆。

068秦嬤嬤訓孫女

秦嬤嬤一早起來就使人將親孫女紅蓮給喚了過來,瞧著親孫女依舊面若芙蓉色,她暗暗地點頭,還是問道,“你怎麽在五姑娘面前伺候的,不是我眼花,我瞧得出來五姑娘並不太重用你,怎的如此?想當初五姑娘在老太太身邊兒,她聲聲兒地叫你紅蓮蓮姐姐,如今是何緣故?”

紅蓮本就委屈,被祖母親問起此事,不止心裏委屈,面上也帶了幾分委屈出來,“孫女也不知,五姑娘那臉變得可快了,孫女自打去了五姑娘房裏,便沒得過五姑娘的青眼,五姑娘待孫女只是平平;她房裏那些個丫環,都覺得孫女被老太太指到五姑娘房裏是因著娘的事而被發落過來,都敢在孫女兒面前擺架子呢,孫女兒好歹是姑娘跟前的大丫鬟呢,她們那起子人最會踩高捧低……”

她滿腹的委屈,還沒有訴完,就讓秦嬤嬤厲聲喝止了。

秦嬤嬤端著一張臉,難得對紅蓮板起了臉,“休得胡言!”

紅蓮一怔,瞧著自個祖母那臉色,頓時面色漲得通紅,這些天兒她悶得慌,總覺得去了三房就離三爺近了些,結果她是去了三房,跟三爺並沒有開始想的那麽近,她不由哭訴道,“祖母,我難不成就這麽在五姑娘的身邊兒待到放出去的年紀嗎?您送我進府就為了當個大丫鬟再由著姑娘為我挑個管事的,我以後就當個陪房的就算了?”

秦嬤嬤聽著,那臉色慢慢地緩和下來,拉著她到身邊,瞧著孫女那出眾的顏色,若不是孫女太過出眾叫二爺給看上了,她也不會這麽急著讓紅蓮進了三房,三房這正巧著呢,三奶奶何氏多年膝下只有個女兒,若是紅蓮一去就生個大胖小子,豈不是在三房就穩了。

她的打算多好呀,架不住這事兒變得太快,她那個蠢兒媳不知道要攏五姑娘的心,帶了五姑娘這幾年還那沒攏住五姑娘的心,還給發落到莊子上,累得她那個兒子身邊都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都說的什麽渾話,既然過來這邊待會去老太太面前請個安。還有個事,我問你呢,三爺最近兒是不是都在做什麽呢,怎麽老太太的壽宴還有傅沖傅先生家送上壽禮來?”

紅蓮一臉的迷惘,“孫女從未聽說過三爺同傅家有來往呀。”

秦嬤嬤對這個孫女著實有些著急,待在三房也不算短的時間了,怎麽半點用都沒,還不知道這事兒,早上兒一拆那些個壽禮,差點沒把侯夫人氣出好歹來,裏頭的信簡單明白,就是傅沖收了三爺為學生,適逢侯夫人生辰,就備了點薄禮,那所謂的薄禮,便是傅沖傅先生親手所畫的祝壽圖。

就算侯夫人也知道傅沖的畫有多少的價值,外面千金都難求一副,也就傅沖先生聲名在外,卻是性子孤僻,不愛以金論畫,也就知交好友裏有他所贈送的字畫。

侯夫人得了這樣的壽禮,真是惱羞叢生,若是平時得到傅沖先生的畫作,她一準兒高興,如今卻因著那三房庶子的臉面才得了這麽一幅畫作,足以讓她面上火辣辣的燙。

但又不好發作出來,她難不成要將畫給退回去嗎?她舍不得,這畫值千金,不長眼的人才會往外退。她又為這事兒耿耿於懷,以至於給秦嬤嬤都沒好臉色,原因很簡單,紅蓮在三房,這事怎能沒聽說過?

秦嬤嬤當時聽得那事就心裏頭“咯噔”一下,怕什麽事就能來什麽事,她也在心裏嘀咕呢,三爺怎麽就去拜師了,難不成三爺還想著科舉入仕。她這麽一想,面上就露郵幾分喜色來,就知道三爺能有出息,但是才這麽想起,她的笑意就僵硬在嘴角,侯夫人那邊能見著三爺這麽有出息?

她頓時有些不是滋味,瞧著自個兒如同桃花般鮮嫩的孫女兒,如今她們家這正是上下不得,“你就丁點都沒聽說過這事兒?三爺如今拜了傅沖為先生,你怎麽就長了個榆木腦袋,這種大事兒都不知道?”

紅蓮聽得高興,拉著秦嬤嬤的袖子,雙眼透出一種難言的喜色,“您說三爺真拜了傅先生為師?他要去科舉嗎?三爺還真是有心呢。”她也是聽說過傅沖傅先生大名,畢竟是伺候過侯夫人,忠勇侯爺在侯夫人面前提過要替袁四爺拜傅先生為師的事,上門送過禮被退回,袁四爺由侯爺親自帶著上門前去拜師也被拒了,她知道拜傅先生為師是多少的不容易,“祖母若是三爺真……”

她一掃過去幾天亂糟糟的心思,就連眼神裏都多了些神采,打從心底裏盼著三爺好呢。

秦嬤嬤瞧著自家孫女這模樣就曉得長大的姑娘就有自己的心思,這人還沒給三爺呢,這心就奔著三爺去了,她的手往紅蓮臉上一戳,“你這個糊塗的,三爺也就有個秀才的功名,這麽多年還不都給荒廢了,四爺這些年用功的都沒見有什麽兒,還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三爺將來還不是要靠著世子,世子是老太太的嫡親兒子,總不會不向著老太太,你真是糊塗!”

紅蓮委屈勁頭還沒過,“三房可以分……”

“胡說!”秦嬤嬤立馬將她要說出口的話給喝止了,起身看向窗外,見外邊兒沒有人,她才松口氣,怒瞪著紅蓮,“禍從口出,你空長這臉有什麽用,還不如你娘呢,你娘好歹還會帶孩子,你呢,會什麽呢?”

紅蓮被質問的淚水漣漣,“祖母……”

秦嬤嬤到底是疼孫女的,替她擦擦淚,又心疼她這麽好的年紀還未入得三爺眼裏,“聽我的,等會到老太太面前去請個安,別叫老太太真把你給忘記了,如今三奶奶都這樣的身子,三爺身邊兒極需要一個能伺候的人,我們侯府裏總不能叫爺們給委屈了,是不是?”

069質問

紅蓮撲在秦嬤嬤懷裏,“紅蓮都聽祖母的話。”

秦嬤嬤拍拍她的背,“但願你都聽你的,別什麽事兒都自作主張。”

紅蓮使勁地點點頭,還未得到三爺另眼相待的她,在這府裏能依靠的只有親祖母秦嬤嬤,自打她娘秦媽媽被打發去莊子上時,她就發誓她決不會過那種日子。

榮春堂裏,侯夫人滿臉陰沈,瞧著那幅攤開的畫,法令紋越顯得深刻。

忠勇侯爺仿佛沒發現她的糟糕情緒,仔細地看著那幅祝壽圖,上面有著傅沖的私印,他都聽說過,如今真有幸見傅沖先生的畫作,他一時還有些得意,手還捋了捋胡子,“老三也不知是走哪的門道,竟然能拜得傅先生為師,簡直就是他的造化了。”

侯夫人自然不像他那般高興,豈止是不高興,她是格外的憤怒,卻是冷笑著道,“也不知道哪個人敢冒傅先生的名頭,老三這些年在外面跑動還真是愈發膽子大了,我雖知道是他的一片孝心想哄我高興呢,可也沒有這樣哄我的道理。”

老忠勇侯爺將視線自畫作上收回來,瞧向老妻那陰沈的臉,嘴角微撇,年輕時瞧著還好,這年紀大了還不註意個樣子,偏沈成這般,叫他多看一眼的想法都沒有,“渾說什麽呢,這是傅先生親筆,老三哪裏有這個膽子敢叫人冒傅先生的名頭來?快去把老三叫來,我得問問他!”

侯夫人被他這種輕描淡寫甚至有些歡喜的態度給氣得不行,恨恨地盯著那幅畫作,“叫他過來做什麽,難不成你還真相信老三拜了傅先生為師?你豈不知他做事一貫沒有定性,若是真進了傅先生的門下,指不定能鬧出什麽事來!”

老忠勇侯爺一聽,覺得還有些道理,他這個三兒子早年被他送回老家,不知道怎麽的竟然就中了秀才,他自然是大喜過望,立馬將人接入京裏,豈料,他也就止步於秀才了,半點讀書的靈性都沒有,“還是叫老三過來問問,若是老三沒有制藝的天份,何不如將位兒讓給他四弟,豈不是更好?”

侯夫人聽得更是心肝脾肺都疼,這府裏的兩個庶子,叫她最忌眼的便是袁四,原因簡單,如今最得老侯府親睞的便是袁四,而袁四的親姨娘還活著,一直伺候著老侯爺呢,她這個侯夫人都不能天天兒地見到著老侯爺,袁四爺的親姨娘,那位朱姨娘可是天天兒都伴在老侯爺身邊,足以叫侯夫人恨出血來!

若讓四房占了這個機,侯夫人第一個不同意。

老忠勇侯爺沒看她,將畫作收起來,拿著畫作就大踏步地朝外邊走去,走之前還吩咐道,“你好好兒地問一問,是否是真事,若是真事兒,可得讓老三為他四弟想一想。”

侯夫人當著他的面沒敢回一句不中聽的話,待得老忠勇侯爺一走開,她就將手邊的影青釉茶盞摔地上,這一摔還並不足以屏息她的怒氣,“簡直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影於釉茶盞碎了一地,立馬有小丫環用帕子將碎片都包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拿到外面。

紅棋從外邊進來,笑盈盈地侯夫人面前,似乎看不見侯夫人那滿臉的怒容,“老太太,紅蓮姐姐念著您的恩情,特特過來給您請安呢,人在外頭候著呢,您要不要見她?”

侯夫人閉著眼睛在那裏歇著,聞言,那眼睛立即就睜開了,“叫她進來。”

紅棋連忙給小丫環使了個眼色,小丫環就出去將候著的紅蓮引了進來。

“老太太!”紅蓮甫見著侯夫人時,立時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待得快到侯夫人面前,她就往地面上一跪,跪行到侯夫人面前,神情激動又想掩飾的朝侯夫人看去,“老太太,老太太,紅蓮給老太太請安。”

侯夫人又閉上眼睛,僅僅是稍稍拉開眼皮瞧了她一眼,曾經在她身邊伺候的大丫鬟並沒讓她覺得有什麽特別之處,她傲慢且恩賜般地說道:“哦,是紅蓮呀,起來吧。”

紅蓮沒敢起來,“老太太,奴婢不敢。”

侯夫人依舊半躺在那裏,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有什麽不敢的?我都老了,你們還年輕著呢,我總要先走的,而你們能活很長呢?”

紅蓮依舊跪在地上沒起來,頭貼著地面,“奴婢不敢。”

“呵呵,”侯夫人笑出聲,在紅棋的伺候下坐了起來,滿臉的慈和樣,“快起來吧,好歹是伺候我過一場,起來吧,這麽跪著我瞧了都心疼。”

紅蓮這回真站了起來,雙手疊在腹間,垂眉低睫。

侯夫人將她打量了一回,見她眉心未散,恐怕還未被老三得手,嘴角就一撇,微瞇著眼問道,“聽說你們三爺如今都拜了傅先生為師,真有此事?”

紅蓮慌忙搖頭,“奴婢不知。”

侯夫人似乎一點兒都不生氣,“也是,你們當丫鬟的哪裏知道主子的事。若你們三爺真有幸得了傅先生的指點,還真是你們三爺的榮幸了。”

紅蓮就盼著袁三爺能出人頭地,不用再在侯府裏面當個不起眼的庶子,那樣子她將來的孩子也能有搖眉吐氣的一日,她還是搖了搖頭道,“奴婢整日伺候著五姑娘,三爺那邊的事,奴婢並不知曉。”

侯夫人瞇著眼睛看她,見她眼神微閃,眼裏立即閃過一絲厲色,“也是呢,你呢伺候著五姑娘,總不好湊到你們三爺面前去,你若真去了,豈不是顯得從我這邊出去的人都輕狂了些?你好好兒地伺候著你們五姑娘,待得你年歲到了,再讓你們三奶奶給你安排個人,可好?”

紅蓮一聽這話臉色立即就煞白一片,哪裏還有什麽嬌花芙蓉面,分明是一絲血色全無。

“求老太太饒過奴婢!”

她連忙跪下就要磕頭。

070請罪

紅棋見狀,將人給扶住,口中還勸道,“紅蓮姐姐這是作甚?老太太恩典於你,你怎麽還……”她的話還未說完,言外之意到是簡直明了,就跟在明說似的。

紅蓮將她推開,逕自跪在侯夫人面前,心上像被冰水澆過一樣冷,“老太太,奴婢是真不知道,五姑娘從來不帶奴婢到三爺面前,奴婢在五姑娘房裏總是不受五姑娘待見,五姑娘有什麽事兒也從來不在屋裏說三爺的事,奴婢知道的事,都不如五姑娘身邊的紫藤多……”

紅棋聽得眼皮子一動,眼底隱隱多了些厭惡之色,站穩了身子動不也動。

“沒用的東西!”侯夫人終於斥責了她。“還不快下去!”

紅蓮眼皮顫了顫,想哭沒敢哭,委委屈屈地瞧向侯夫人,見侯夫人閉上眼睛根本不想再看她一眼,滿臉失落地出了榮春堂,滿心的淒惶。

“三爺——”

她瞧著那邊廊下走過為的身影,心裏藏著許多事兒,到最後只能是巴巴地瞧著袁三爺,用盡平生的感情輕輕地喚了聲。

袁三爺腳步不停地從她身邊走了過去,連半個眼神都未給她。

紅蓮楞在原地,見著幾個先前在她面前吭都不敢吭氣的小丫環似在交頭接耳地在說些什麽,一剎那時,她耳朵爭先恐後地飛進無數難聽的話,她的面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難看得要命。

袁三爺這一來,老忠勇侯爺也被再次請過來,他與侯夫人並排而坐,並沒讓朱姨娘跟著過來。

老忠勇侯爺知道三兒子拜了傅先生為師後還是有幾分歡喜,畢竟是他的兒子,他幾個兒子沒一個能上馬打仗的,如今又是太平盛世,確實沒仗可打,可偏偏兒沒一個出眾的,老四甚喜讀書,但是於科舉制藝上面總是缺一些火候,見袁三爺剛要行禮,他連忙揮揮手,“老三,你拜了傅先生為師,這麽大的事兒怎麽就不往府裏說一聲?昨兒個你母親壽辰,也好給傅先生下個帖子?”

袁三爺此時還不知道傅先生昨日送了祝壽圖到侯府裏,當著老忠勇侯爺的面,他只得坦白道,“父親,兒子才拜了傅先生為師,本想著等母親壽辰過後再回稟此事,且傅先生甚喜清靜,必不會來母親的壽宴。”

老忠勇侯爺捋著下巴處的胡子,聽得此話不由點點頭,“也是,傅先生性子頗為孤僻,恐是不習慣這種熱鬧場面,我聽聞傅先生收徒極難,不知我兒如何讓傅先生收了?”

侯夫人也插嘴道:“老三你就是做事缺一些,就算是傅先生不喜熱鬧,虧你在外頭跑,這人情世故真是半點都不懂,傅先生來或不來是他的事,我們豈能因著這個而怠慢了傅先生!如今他還給我送來祝壽圖,我到是被蒙在鼓裏,豈不是我的失禮?”

袁三爺只得請罪,彎了腰,“都是兒子的不是,累得父親跟母親。”

老忠勇侯爺瞪了一眼侯夫人,對她的“慈母”樣子向來看不上,“先別說這事,你就說說怎麽就讓傅先生收了,他出的考題你都能答中了?”

“兒子無能,一題未中。”袁三爺還是如實回答,“本是灰心喪氣,但傅先生還是收了兒子。”

老忠勇侯爺聽得瞪大了眼睛,竟然一拍桌,“欺人太甚!”

他這一拍桌,重得讓侯夫人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心裏對他的粗魯萬分看不上眼。

袁三爺面露疑惑,“父親何出此言?”

老忠勇侯爺察覺自己的失態,“你四弟也看那考題了,一題未中,傅先生並未收下他。”

袁三爺並不想扯出那位表侄蔣歡成來,若是讓府裏的人知道是蔣歡成居中幫忙了一回,會讓表侄為難,他得了好處,也不能轉手就將人給出賣了。“許是兒子幸運了些,父親,您看何氏也有了身孕,澄娘落在湖裏大難不死,兒子也讓傅先生收了,簡直就是兒子的幸運年呢,父親您說是不是?”

老忠勇侯爺真想回他一句什麽“狗屁的幸運年”,踩了狗屎運到是真的,他輕咳了一聲,“你手頭的事就交待給大管家就行,既然有了傅先生當你老師,你可得上進些,順便在傅先生面前提一提你四弟,這話就不用我再三提醒你了吧?”

袁三爺立即應下,絲毫沒有不情願。

老忠勇侯爺這才點點頭,“你下去吧。”

侯夫人心有不甘,“侯爺,您讓老三這麽快地就把手頭的事都交出來,怎麽就不顧著老三一點兒?他自打回到我們身邊來,就忙著這些事。您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他沒了事兒做,萬一他不行呢,可如何是好?若是再將事兒交給他,老二老四心裏可服?”

老忠勇侯爺冷冷地瞥她一眼,不耐煩見她那副嚴肅的嘴臉,“兒子有上進心,難不成我去攔著?你平日裏最看不慣老三,怎的今日裏還為他說起話來?”

侯夫人一聽,就大覺冤枉,“侯爺是冤枉我了,我是把老三當親生的兒子般才會這麽說,他將來總要靠著他的兄長們,難不成叫他念一輩子書最後一無所成地叫兄長們養著他一家子不成?”

“老三都沒試一試,你就知道老三不行了?真是芝麻大的心性,我真是懶得跟你說。”老忠勇侯爺懶得跟她爭辯,拂袖而走。

侯夫人這氣還沒發洩出來,那人都走了,氣得她又摔了個影青釉茶盞。

071小丫鬟

侯夫人哪裏是沒看出來老三沒本事,她是怕老三太有本事,若不是她當年將老三從鄉下接回來,老三還能老老實實地為府裏的事跑東跑西嘛,比起那個只會寵小兒子,只會寵著朱姨娘那個狐貍的老糊塗,侯夫人自認自己還有幾分識人之明。

她是怕老三太能幹才處處兒地壓制著他,不是她對自己兩個兒子沒期望,盡管她認為從自己肚子所出的兩個兒子極為孝順,但還是比不得老三的心計,即使她從來沒待見過老三,也得承認老三做事比她二兒子要靠譜些,這才叫她最恨。

當個庶子就得好好兒地當他的庶子,平時就得跟個小鵪鶉一般,凡事都得聽她的才是,她早就看出來老三有些個反骨,反骨她不怕,三房都握在她手裏,只有老三有什麽心,一個“孝”字大過天,就把能老三壓得死死的。老三真有了出息,要是再謀個外放的官,還能在她手裏頭握著?還有何氏的那些個嫁妝,更是……

她這一想就頭疼,“叫秦嬤嬤過來。”

紅棋領命去請秦嬤嬤,還沒走出去,就見著秦嬤嬤過來,她連忙上前相迎,“秦嬤嬤這來得可巧了,老太太正喚奴婢前去請您呢,這不,您就剛好來了,怪不得老太太這麽多年就離不了秦嬤嬤您呢,簡直快跟老太太都一個想法了。”

秦嬤嬤前兒個才受了紅棋的冷臉,心裏正憋著呢,冷眼瞧她一眼,“老奴哪裏敢呢,都是老太太念著老奴,才給老奴那麽一點兒臉面。紅棋姑娘,你如今在老太太面前算是最得臉的人了,老奴都受不住你這麽多禮呢。”

紅棋也知道自己昨夜裏那態度不妥當,又能有什麽法子呢,她堆著笑臉,“秦嬤嬤說這話羞煞我了,若不是老太太的吩咐,我昨夜裏哪敢在秦嬤嬤面前那麽說,都是老太太的意思,還望嬤嬤別怪罪我。老太太最緊張三房的事了,秦嬤嬤您是最清楚不過,三爺如今投了名師,還有紅蓮姐姐的大好前程在那呢……”

秦嬤嬤先前還板著臉,這會兒聽著奉承話那老臉跟著慢慢地緩和了一些,手就往紅棋臉上輕輕一捏,“就你這張小嘴甜成這樣子,難怪紅蓮一走,老太太就讓你給哄得妥妥的,連我聽了都快叫你給繞進去了;你紅蓮姐姐呀如今正小心兒地伺候著五姑娘呢,可不敢跟這爺們扯上關系呢,知道嗎?”

紅棋連忙從善如流地回道,“嬤嬤說的是,紅蓮姐姐伺候好了五姑娘,五姑娘好了,紅蓮姐姐自然就跟著好了。”

秦嬤嬤樂呵呵地往裏走,待得到侯夫人面前,笑得一張老臉就跟皺了的太陽花似的,雙手一擡交疊在一起就朝侯夫人福身行禮,見侯夫人一擺手,她就站了起來,“老太太可是見著三爺了,三爺真拜了傅先生為師?”

侯夫人的眼神都透著涼意,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三爺,那是你三爺?”

秦嬤嬤那笑臉就一滯,立馬意識到不對勁,趕緊地收起笑臉,換了個說法,“那是侯爺的三兒子,老奴只能稱為三爺。”

侯夫人聞言,冷哼道,“你還以為你們一家子人都只記著三爺呢。”

一聽這話,秦嬤嬤趕緊地跪在侯夫人面前,“老奴不敢,老奴一家子都受老太太的恩,哪裏敢有半點別的想頭,老奴全家都是指著老太太過活。”

她誠惶誠恐,侯夫人卻是露出些許笑臉,恩賜地給了她些許臉面,“這是做什麽呢,落英,起來吧,跪著像什麽樣,你跟我了這麽些年我是時刻記著你的好,這府裏也就你知道我的心思了。”

秦嬤嬤戰戰兢兢地站起來,雙手攏在袖子裏,“都是老太太擡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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